
本文转自:河北法制报
□ 任伟韬
从市公安局办完事出来,天色已暗,初冬的雾气弥漫着街道。走神中,不知不觉将车开到高铁站附近。高大气派的高铁站是这座城市新的地标,流水线般的出租车、灯光明亮的进站口、火车抵达的速度,不经意间加快了城市的节奏。
可是,我的目光仍然寻找着曾经的记忆,脑海深处那弥久遐思的弦被勾起——
2005年秋,经过两次复读、带着对大学生活的憧憬,我踏上了到廊坊求学的旅途。自此,每年开学、放假,我都要先乘坐公共汽车到张家口市,再换乘绿皮火车到北京、到廊坊。就这样,大学期间,我在这条火车线上穿梭十趟有余。而那一方小小的、硬硬的、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凭证,那浅粉色的、浅蓝色的票面,略糙的纸质车票,上面印着清晰的字:起点、终点、车次、日期,成为我心中永远不能忘怀的奔赴。
记得第一次坐火车时,我背着行李来到张家口站,那时它还叫南站。售票口前排起了很长的队伍,里面多是同龄人,大家都赶着上学;也有不少进城务工人员,大多拿着盛放杂物的大编织袋。我知道,他们跟我一样,在老家与另一个目的地之间来回穿梭,为了生活,为了命运,也为了其他。登记身份证后,售票员将一张浅粉色的方形车票递到我手中。那一刻,我感到这张凭证的厚重。它像一页微缩的、属于我个人的告示,郑重地宣告一段旅程的开启,更像是一份看得见、摸得着的契约,联结着“此岸”与“彼方”。
我小心翼翼把车票放到贴胸的内兜中,每隔几分钟就要下意识伸手去摸它一回,声怕在检票时它会消失。“初次坐火车,事事须十分谨慎。”临行前母亲的嘱咐在耳间回响。因时间尚早,初次买票,卡不准时间,还有二十小时发车,我便住进了“旅馆的大通铺,旅馆最便宜的房间,七张床,多是张家口周边市县的人,大家和衣而卧。
天色黑下来,我突然从床上爬起来,看到其他床铺空着,心内一急,也没看时间,赶紧抱着行李就往车站跑去。候车室早已挤满了人,座无虚席。午夜0时56分,开始检票。伸手去摸车票,兜内空空如也。我的脸立刻涨得通红,抱起行李连说着“对不起”,一边给后边的人让道,一边脱下衣服翻找着车票。原来,外套内兜底开了线,车票掉进了夹层中。我将“失而复得”的车票攥得紧紧的,揉得满是皱痕,声怕它长了翅膀飞跑了。
进站后,一列长长的绿皮火车停在站台边缘。人们零零散散地排着队,七拥八挤地上了车。我慌忙打开车票,数着座位号进行核对。
此刻,车厢里到处都是人,到处混杂着烟草、汗水与泡面的气味。人们挤在狭小的空间里,因这共同的漂泊而暂时卸下了矜持。
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我的座位上,打着哈欠,丝毫没有让座的意思。那时,我年轻力壮,心想站就站一会儿吧。一小时后,已是午夜两点,瞌睡虫爬上脑门。老者睁开眼,看着我,微微抬起屁股,说要还给我座位。我想都没想便说:“您坐着吧!”没想到,他毫不犹豫地坐回座位,再也没有谦让。我本想,老者第二次“归还”座位时,我毫不犹豫地占据,但是没有第二次。我只好站着打盹。好不容易挨到早晨,旭日从东方升起,透过车窗能够看到田野的广阔,人的心情也变得活跃起来。列车长操着那标准的普通话,一次次地报着经过的地名,有熟悉的,也有陌生的。想着我所就读大学的城市,越来越近了,想着即将开始新的奔赴,心中莫名地激动起来……
此后,我将每次的车票小心地收藏起来,闲暇时翻看,便如展开一幅过往的地图。哪一张是寒假归家,带着期末考后的疲惫与急切;哪一张是暑假返校,塞满了母亲亲手做的吃食与牵挂;哪一张又是与同窗结伴出游,充满了探险的欢愉。票面的边角,或因汗水的浸润而微微卷曲,或沾染了一点点不经意的墨迹,每一处瑕疵,都像一句无声的旁白,诉说着那一段旅程的天气与心情。它们是青春的纪念,沉默,然而坚定。
“山海虽远,终有归途。”是的,路途的形态在变,抵达的目的地在变,但离乡与归家的奔赴,向往与追寻的邀约,却从未改变。那方小小的、蓝色的票根,就让它静静地躺在记忆的深处吧。它是我青春时代的“船票”,曾载着一个懵懂的少年,驶过一片名为岁月的苍茫大海,去往一个明亮的彼岸,开始人生一站一站的奔赴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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